明末崇祯时期的农民起义总共出现过三位盟主型的人物,第一位是王嘉胤。王嘉胤死后,王自用串联了三十六营,接过了盟主的大旗。王自用死后,高迎祥在荥阳大会上成为十三家七十二营之首,赶上了当盟主的末班车。
但在高迎祥被崇祯活剐之后,农民军的风格就变了,开始流行闹内讧和火并,我杀你、你吃我的事情搞到最后,就进入了张献忠和李自成的“双雄时代”。当然,如果你认为张、李二人是“双熊”,我也很赞同你的观点。
这些事情前前后后要闹上十来年,我们现在先从王自用说起。王自用当上盟主的时间是崇祯四年(年)的下半年,当时陕西的民变正处在覆灭前的最后狂欢,陕西支援山西的官军都赶回去参加联欢了,山西重新成为农民军眼中生机勃勃的乐土。
于是,王自用广发英雄帖在山西办起了英雄大会,而且收获很大,来了三十六个重量级的头领,包括高迎祥、李自成、张献忠、罗汝才等大佬都来捧场,聚集了二三十万人马。身份地位有了,人马部众也有了,关键是克星走了,自然要干大事。
当时山西境内的官军主要是两路,一路是宣大总督张宗衡率贺人龙、左良玉等部将,职责是追剿晋东南地区的农民军;另一路是山西巡抚徐鼎臣率张应昌、艾万年等部将,职责是追剿晋中地区的农民军。
但是跟王自用的三十六营二十多万人马相比,张宗衡手底下只有士卒八千,徐鼎臣更少,只有七千,靠这点人手保命都够呛,追剿更谈不上,至多是尾随盯梢。所以王自用一伙人要干大事,当时的山西没人拦得住。
王自用等人将作战重点放在晋东南,这体现了头领们的战略眼光,因为搞定这个地方,进军两河、入寇中原的大门就打开了。他们把二十多万农民军分成西、中、南三路,西路进攻平阳,中路进攻汾州、辽州和太原,南路进攻潞安和泽州。
辽州、潞安和泽州这三个地方,紧邻河北顺德(今邢台市)以及河南彰德(今安阳市)和怀庆(今沁阳市),是南下北上的重要跳板。
决定了干什么之后,接着便是怎么干,农民军的干法是先由西路进攻平阳的石楼、蒲县、大宁、隰州等地,然后转移到中路和东路,向阳城、高平、闻喜、潞安、长子等地进攻,最后占据了晋中的寿阳城和晋东南的泽州城。
崇祯五年(年)秋天,农民军正式开始尝试向河南进军,在农历九月十四日攻克河南修武县,并围攻怀庆府城。从此之后,农民军由山西窜扰河北、河南便成为常态,先后攻入河南济源、彰德以及河北顺德和真定等地,诸位头领们还跑到磁州(今邯郸市磁县)开了一场十万人大会,明朝畿南咽喉重地的安全受到严重威胁。
这个形势引起了崇祯朝廷的紧张,先是通州、保定、大名等处兵被抽调去堵截,接着陕甘等处兵也被征召入晋参与会剿,卢象升、曹文诏前后脚都去了。曹文诏还被崇祯授予节制陕晋诸将的大权,大致相当于山西剿匪总司令部总司令官。
曹总司令打仗也确实漂亮,于崇祯六年(年)正月到达山西霍州,先在汾河边打了一仗,然后沿着河流向东北方向追击,一直追到太原府的盂县、寿阳,干掉了三十六营头领中的混世王等人。
大概是受到了曹文诏的鼓舞,崇祯在这年三月发布诏令,要求限期“平贼”。不过他限定的月数是一个很不吉利的数字,三百年后的侵华日军以及蒋委员长都用过这个数——三个月。
此后一段时间里,明军虽然仍旧不断地打胜仗,但是山西的“平贼大业”却迟迟见不到毕功之役。到五月份的时候崇祯坐不住了,派一群太监分别到曹文诏、左良玉、邓玘、张应昌四人的军中担任监军,负责“监纪功过”,并从内府中拿出四万两银子和一千余匹锦缎犒赏将士。
在精神和物质的双重刺激下,明军在之后一段时间不断传出好消息。
五月底,川营总兵邓玘在河南济源射杀三十六营盟主王自用,农民军联盟随之瓦解。七月,曹文诏在河南怀庆和济源,斩杀三十六营重要头目滚地龙、老回回等人。八月,汤九州等人在彰德打出一波七连胜,斩杀农民军头目混天猴等人。同月,左良玉也在一波三连胜中,斩杀农民军头目一字王、杀尽王等人。九月,总兵张应昌在河北平山擒杀农民军头目一盏灯、张有义等人。
左良玉出师图(局部)与此同时,崇祯还不断向平叛战场加大筹码,派总兵倪宠、王朴率六千京营兵赴河南与左良玉、汤九州等部会战会剿,他们先后在永宁、叶县、宜阳、林县、武安等地击败农民军,斩杀混海龙、插翅虎、飞天圣等头领,并逐步把农民军围堵在黄河之北的彰德(今河南安阳),时间是十一月。
当时,高迎祥、张献忠、李自成、罗汝才等人都被困在这个包围圈里,也都一筹莫展。看样子,明军总算将迎来毕其功于一役的时刻。崇祯许愿的时候如果能够严谨一点,别随口说“三月平贼”这种丧气话,哪怕是改说“年内平贼”就很有可能要应验了。
十一月的河北正是严寒的隆冬,风雪中的农民军就像撞进了移动的迷宫,无论往哪个方向打都是吃败仗,更糟糕的是吃了败仗就吃不到饭,因为不仅抢不到粮食,还反过来被官军抢。很惨,惨到想投降!
但投降并不简单。因为造反毕竟不同于赌博,赌博赢了不好走,输了还是好走的。造反就不一样了,赢了才是大爷,输了想做孙子都很难排上队。历史上的很多时候,认怂的结果都成了认命等死。
所以,想投降不简单,想诈降更不简单,谁也不敢梦想随随便便成功。农民军头领们对办事的困难程度有充分的心理准备,谁的兜里有钱有物也都不揣着了,大家一起凑,有多少凑多少,反正都是抢来的,以后再抢回来就是了。
凑齐了钱物还只是第一步,送给谁才是关键的第二步。